鲍里斯讶然看着这个红发女孩：“你、你怎么……”

“我怎么不受攻击？”崔茜微笑着帮他把话说完，“因为它们都是我的军队啊。”她发出一串清亮的笑声，在呼啸的夜风里传出去很远。

鲍里斯觉得心脏陡然被一只手攥紧，先是麻木，然后钝钝的疼了起来。

“鲍里斯，你中计了。”崔茜甩了甩头发，还是印象中那么潇洒干练，但此时鲍里斯只觉得她面目可憎，“还打算负隅顽抗吗？看看四周吧，团长大人，你的兄弟都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提着剑做什么呢？是打算一个人冲出包围逃命去吗？”

鲍里斯手里的长剑颓然坠地，深深插进了被血液浸润的沙土里。

崔茜拍了拍手：“很好，这才像个男人。”她冲身边的几名骷髅剑士示意，它们拥上前，把鲍里斯按倒在地。“把他捆到死树上，我要亲手处置他。”崔茜命令道。

骷髅们把鲍里斯拖到了一颗枯死的怪树前，用铁链穿过他的骨头，把他牢牢捆在了树上。

崔茜拿着一把小刀，在他面前来回踱着步子：“鲍里斯，你可真傻。真正爱你的你伤她的心，真正忠于你的你不信任。最后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鲍里斯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他似乎只剩下了说这句话的力气。

“我偏不告诉你原因，你就用你剩下的每一天去思考这个问题吧。”崔茜笑着走向他，把刀子对准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还留着有什么用呢？不如喂狗吧。”

她说着用刀子剜下了他左边的眼珠，随手丢给了脚边的地狱犬。鲍里斯发出一串不似人声的哀嚎，她用刀子拍打着他的脸颊：“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闭上你的嘴。”

鲍里斯喘息着安静下来，接着崔茜又剜下了他的右眼，照样丢给了地狱犬。那狗发出一声欢呼似的嚎叫，恰在此时，月亮出来了。白晃晃的月光照着鲍里斯空洞的眼窝，照着怪树下遍地的断肢残体，远处传来狼群凄厉的嚎叫。

属于巴萨卡的战斗也渐近尾声。神智越来越模糊，身躯也摇摇欲坠，但是战意却越来越疯狂。不知何时他已经放弃了战斧，开始徒手厮杀。一双巨手成了最顺手的武器，每抓住一只死灵，三下两下就能把它撕成碎片。但是他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加重，双手每带走一只死灵，就要在身体上增添一些伤痕。衣甲早已被血液湿透，刚刚凝固的血痕立马又添上了新鲜的红色。

数头地狱犬循着血味而来，领头的一声嘶吼，狗群立即朝着巴萨卡扑了上去。巴萨卡抓住一只，捏碎了狗头，同时张口咬住了另一头的咽喉，但是剩余的地狱犬却把他扑到在地。

当视野被无数尖牙利齿占据，鼻间充斥死亡腐臭的时候，他嘴里却喃喃念诵着一个名字。其实已经模糊的神智早已不能再把那个名字和它代表的意义联系起来，他念诵它，仅仅是出于本能，就像人在黑暗里会不由自主向着不知远近的一点光亮前行。他只是觉得那个名字代表了某种美好，充满着光明的向往。

当最后时刻来临，他心里没有任何恐惧，狂涌的战意仍旧促使他挥舞双手，但是黑暗却仍旧把他淹没于无形。

死灵起舞，群狼欢歌，这场死亡盛宴终于达到了狂欢的顶点。

而在此时，茫茫沙漠的另一个方向，无边月影之下，一匹洒落点点银光的独角兽正在疾速奔跑。独角兽的背上，伏着一名骑手，黑发劲装，斗篷朝后高高飞扬，正是赶往金石矿坑的艾林。

月色朦胧，薄云形成一种淡淡的绯红色，让金色的沙漠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寒风从很远的地方送来群狼的嚎叫，艾林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月色是屠杀的征兆。”

他腰间套在鲨皮剑鞘里的冰蓝长剑闪烁起微光，同时一个浑厚男声通过思维共振的方式直接传入他心底：“您心里充满了悲伤，我的主人。”

“我没有，雅各布。”艾林双眼直视前方，“我已经足够冷血。”

“何必自欺欺人呢？”雅各布说道，“将计就计是正确的选择，但这和您会感到悲伤并不冲突。因为这么做违背了您的本性。”

“是我不够强大。”艾林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着灼亮光芒。

“总有一天，您会变得无比强大。但在那之前，请您留给自己更多时间和空间。”雅各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我们到了，主人。”

“按照计划行动。”艾林收回了独角兽，身体在即将消失的独角兽背上腾然跃起，如同一支破风之箭刺入前方暗潮涌动的夜色当中。

远处的风化岩上，一名身披黑袍的男子对着天空举起了法杖。他立身的岩石下方，一个巨大魔法阵正在昏暗的沙地上闪着朦胧微光。在魔法阵的边缘，每隔一段距离便站了一名黑袍人，恰好围着魔法阵均匀的分布了一圈。他们的动作和崖顶的男子相仿，高举法杖对着天空，寒风鼓动他们的黑袍，猎猎作响，他们却像静默的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距离山崖不远处的平坦沙地上，一群黑袍人和他们身后黑压压的死灵大军同样无声静立，他们朝着魔法阵的方向翘首观望，似乎正在敬候着什么降临。

高崖上，黑袍男子开始念诵一段诡异的咒文，法杖顶端的骷髅头渐渐亮起紫色光芒。这光越来越亮，最后竟如同一颗惨白耀眼的小太阳。一段光线从这颗太阳里射向魔法阵中央，轰的一声，好像一点火星落尽了油池，魔法阵猛然窜起了炽烈光芒。

围绕在魔法阵外网的黑袍人们紧跟着开始了吟唱，他们的声音尖锐悠长，在无边夜色中回荡不息。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一条条由旋转符文构成的光带从他们胸口伸出来，并慢慢向魔法阵中伸展。魔法阵发出低沉的震动声，周围的沙子顿时像沸腾的水一样翻滚起来。

“来吧，特尔瑞！虚空的主宰，深渊的怒火，向这世间倾泻你的暴虐吧！”高崖上男子嘶声呐喊，银灰色长发迎风飞舞，紫色眼眸盛满了疯狂。

忽然间，天空闪过一道清光，尖锐破风之声乍起，清脆撞击声在这片凌乱低沉的咒语和震动声里听来格外清晰。几点火星闪过之后，高崖上多了两条身影。